日本武士统治是如何建立的?北条家族是如何操纵镰仓幕府的?
欲盖弥章
了解日本历史的朋友们都知道,日本幕府时代的开端就是镰仓时代。到了公元12世纪的晚期,朝廷的权利已经经历了100多年的腐蚀,而此时首都京都的皇室家族和朝廷贵族的实权,已被据点设在京都附近的镰仓的军事政权“幕府”削弱了。和其他日本历史时期一样,这个政治权力中心就成为这个历史时代的名称。尽管天皇和皇室家族保有名义上的统治地位,但真正的权力掌握在镰仓幕府将军手中,政治和军事事务都由武士阶层来处理。
武士统治是如何建立的?
在日本平安时代(794年-1185年)最后一百年间,比起对偏远地方的管理,贵族更热衷于朝廷的优雅生活,他们建立起了将土地分配给武士来管理的制度,这种分散而低效的土地管理制度也是造成朝廷没落的部分原因。在日本的农业经济中,政治权力和经济地位都在某种程度上取决于土地所有权。
在平安时代,贵族不愿意管理土地,间接导致了农民起义,威胁到中央朝廷的权威。地方区域的武士形成同盟,引发了这些骚乱。1185年,朝廷赋予源赖朝权力,任命地方“军事执行官”和“军队管理者”,从而确立了他与武士的合作和对御家人的领导,这种关系严重危及地区同盟。军事执行官被赋予一定的权力,以监督封臣,军事执行官的职责包括记录有功的武士和惩罚一些罪行。
开始,军队管理者的主要职责是管理庄园正常运营,慢慢地,军队管理者权力越来越大,损害了领主的权利,并且,武士对土地、农业、手工业生产和农场雇工的管辖权相应地增强了。最终、幕府开始意识到,应与富有的地方地主建立稳定的关系,以确保将军所任命的大臣的安全,免受附近领主的威胁。
随着时间的推移,最早由朝廷派遣平定叛乱的武士,已经成为政治权力的新宠,恢复了中央集权并加强了和平,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蒙古的入侵。经过五年残酷的战争,源家在源平之战(1180年-1185年)中彻底击败了平家。
此后不久,源赖朝在日本各地巩固政权,并建立了镰仓幕府。后白河天皇(1127年-1192年)驾崩,源赖朝被封为平夷大将军,从而成为日本合法的统治者。幕府将军是由朝廷颁授给武士的最高头衔,由此源赖朝成为日本最高军事将领,也是镰仓幕府的首领。直到1868年武士统治结束,幕府一直实际统治着日本,其间只有两次短暂的例外情况。因此,武士统治是日本中世和近世的一个重要特征。
虽然名义上武士阶层与京都的贵族共同统治日本,但武士才是日本真正的统治者,他们的军事政权因得到朝廷的任命而合法化。朝廷在1192年委任了第一位军事统治者,也就是幕府将军。镰仓幕府开创了这样一个先例,即天皇要服从幕府将军的命令,并且接受将军的监督才能得到形式上的尊重。
北条家族如何操控镰仓幕府?
源家政权部分来自其他强大的武士家族的效忠,其中北条家族尤为重要。源赖朝曾依靠与北条的联系,在源平之战中成功击败平家。源赖朝与北条时政(1138年-1215年)关系密切,并且娶了他的女儿北条政子(1157年-1225年),借助北条家的帮助,源赖朝确立了他在镰仓幕府的统治。
1199年源赖朝去世后,北条家族作为世袭的将军摄政,掌握了镰仓幕府真正的实权。北条家社会地位较低,因此不能成为将军,但是,作为摄政,他们能够从贵族藤原家或者皇室选择将军人选,从而操控镰仓幕府。尽管所任命的将军可能拥有较高的社会地位,但是从此时起,由北条家族构成的摄政势力掌握了真正的实权,因为天皇听从摄政的指示,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1333年。镰仓时代的重大事件都是由北条家一一应对处理的,包括承久之乱和蒙古入侵。
在源赖朝死后,北条家击败了其他权力竞争者,取得了实权。另外,源赖朝娶了北条政子,北条政子的父亲北条时政在1203年成为将军摄政。北条的统治也受到过挑战。1221年,已退位的后鸟羽天皇(1180年-1239年)得到其他朝廷贵族的支持,试图推翻北条的统治,遭到失败,此次事件被称为“承久之乱”。
源赖朝1199年去世,第三任镰仓幕府将军源实朝在1219年被暗杀,这些事件动摇了将军的权威,使皇室成员和朝廷贵族有机可乘,试图夺回实权。后鸟羽太上皇在1221年发布法令,要求废黜将军摄政北条义时。北条义时的儿子北条泰时为平定这一动乱,带领北条家族的军队占领京都并镇压了皇室的抵抗。当朝天皇仲恭被废黝,后鸟羽太上皇和顺德太上皇被放逐,镰仓幕府立后堀河(1221年-1232年在位)为天皇,取代仲恭。
由于这场动乱,镰仓幕府决定在京都设立代表以监管朝廷的活动,尤其是可能导致其他威胁幕府的阴谋活动,同时管理西部日本的土地。这一新机构"六波罗探题",是将军的特殊执行官。另外,落败贵族的土地被没收,忠诚的封臣被封为地头来管理这些土地,作为向幕府效忠的奖赏。这些举措确保了幕府将军的政治地位,将军成为百姓认可的全国大部分地区的统治者。
北条义时也实施了其他的政治变革。1225年,北条义时创立了由他的家臣和谋士构成的"评定众" (即国家委员会),1232年,国家委员会发布了"贞永式目"(式目即法令的意思),北条家族通过这部有51项条款的法律,申明了司法和立法的政策,以及这个军事政府管理国家的方针。1249年,司法法庭设立,以进一步改进法律程序。
镰仓幕府为何衰落?
在镰仓时代,日本除了国内政治阴谋不断,京都贵族和对立武士家族争夺权力,还经受了重大的海外威胁,蒙古人曾两次试图征服镰仓时代的日本。成吉思汗的孙子忽必烈(1215年-1294)在1268年送信给"日本国王",要求日本向元朝进贡。镰仓幕府政府对此及后来的信函都不予理会。因此,忽必烈在1274年首次袭击日本,派遣军队在九州登陆,据说有四万大军。成功登陆之后不久,台风来袭,蒙古军队及船队受到重创,幸存的部队迫不得已撤回。
1275年,忽必烈再度要求日本向他的帝国朝贡,尽管他多次重申,日本依然无视他的要求。这一次,幕府预料到蒙古会再次来犯。于是加强了海岸防御,并且斥巨资在九州博多湾修建防御墙。1281年,蒙古派遣了两支庞大部队,再次入侵日本。入侵部队在短暂胜利之后,又一次遭台风重创,蒙古人再次被迫撤回。
日本战胜了蒙古,但也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经济上遭遇困难,政治上党派纷争。虽然日本人相信他们受到神明的眷顾,但此后多年海岸线防御并未松懈,因而未再遭受外敌入侵。对蒙古入侵所带来的后果,镰仓幕府采取的应对措施与承久之乱相似,即在九州和本州西部各地设立"探题"这一职务来监管防御事务。
尽管日本在与蒙古的战争中取得了胜利但幕府同时也负债累累。镰仓幕府为了增强国家实力和防御能力,在人力物力上都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使得资金储备几乎耗尽,政治、经济力量大大削弱。许多地头无力偿还债务而破产。这样的经济压力损害了北条家族和其他封臣间的关系,镰仓幕府政府陷入了新轮的国内动乱,无力自拔。
蒙古入侵使日本之前的政治、经济压力进一步加大,加速了镰仓幕府的衰落。各种事态导致了这一局势,主要包括:土地管理和庄园制度持续分崩瓦解;镰仓幕府对地方领主的掌控削弱;幕府为抵御蒙古再次来袭而维持防御设施的经济开销庞大;幕府无力给那些在抵抗两次侵略中立下战功的武士以足够的奖赏;北条家族执政领导无方;皇室内部在王位继承人选问题上展开激烈争执。
武士也由于蒙古入侵而受到沉重打击。他们在保卫日本抵抗外敌时,消耗了大量资金,以致极端窘迫。另外,在抵抗蒙古侵略的战争中,他们没能分享战果,而在以往的国内战争中,胜利一方可以得到战败方的土地物资,并用这些土地来犒赏战功卓著的武士。这场战争中御家人既没有得到土地也没有物资。结果,对镰仓幕府忠诚的家臣得不到应有的补偿。
经济形势也是镰仓幕府衰落的原因之一。土地领主在战时为了支付剧增的开销而贷款,他们无法如期还贷,却支付高额利息,不得不出让土地以还清欠款。同时,贵族、寺院再也无权获得土地的收益,其中包括农民和工匠每年给土地所有者的税款收入。这样,这些社会底层人民的劳动和产品更容易流入市场。
由于很多农民和工匠在上缴税款之后,仅仅依靠所剩的资产难以维持生计流入市场的那部分产品促进了经济的增长。但是,农民和工匠在公有土地,或者他们通过租赁抵押而得到的土地上耕作时,得不到保护。而且,随着武士、僧侣和贵族这些受过良好教育的社会上层无力支撑奢侈的生活而破产,镰仓时代的日本社会经济日益动荡不安。
对武家政治社会的另一巨大打击是土地的匮乏。武士数量日益庞大,他们为幕府尽职效忠,所要求作为回报的土地也越来越多,而能够分给这些愈加庞大的武士家族的土地却数量有限。为了缓解这一矛盾,土地继承权受到更为严格的控制,通常只由长子继承。结果,原来由多个继承人分割的土地,变成只由长子单独继承,原来有权要求分得土地的子嗣,反而要被迫服从家族的唯一首领。
即使在某些情况下,武士为将军效忠,得到了土地,也还有其他问题出现。当对幕府忠心的武士被指派到偏远地区管理土地时,这些原本效忠的武士起了逆反之心。另外,像足利家族那样拥有强大地方势力的武士家族,开始与北条家族争夺权力。随着武士对北条执权忠诚度降低,叛乱出现,执权镇压乱党,镰仓幕府处境日益艰难。地方武士家族非但没有对北条家族愈加忠诚,反而与地方领主结党,这些地方势力常常无视北条政府法令,并自行制定法律章程,有时甚至反抗庄园地头。政治动荡,经济衰败,再加上上文列举的其他影响因素,最终导致了北条幕府的垮台。